2022年1月16日 星期日

《惡童當街》絕望中孕育著新生,黑暗中映照著純白

 動畫簡介

《惡童》是日本漫畫家松本大洋的漫畫作品,後來被製作成動畫電影,在2006年於日本上映。惡童的日語原文為「鉄コン筋クリート」,由鉄筋(鋼筋)與コンクリート(水泥)兩個單字拆解再組合而成,就像此動畫想要彰顯的主要價值——如同太極般黑與白的平衡。主角小黑就像鋼筋,代表剛強與爆發的力量,而小白則是水泥,代表柔和與流動的希望,兩者相互補,一同守護他們所在的城市寶町,以及彼此的心。


劇情大綱

故事發生在充滿利益、暴力以及龍蛇混雜的地獄之城「寶町」。被稱作「貓」的兩位少年小黑與小白,從小孤苦無依、相依為命,帶著守護寶町的使命,以暴力的手段擊退所有看不順眼的對象。一日,綽號「老鼠」的黑道鈴木帶著手下重回寶町,而稱為「蛇」的黑道份子財團也看準當地孩童的錢包,打算將老舊、傳統的寶町改建成大型遊樂場「兒童城」大賺一筆。但是小黑的存在對於達成這個計畫來說是一大障礙,因此蛇決定將小黑和小白從這座城市中刪除,派出三個擁有特異功能的殺手「虎、龍、蝶」去刺殺他們。以往叱吒於街道的小黑這次面臨強敵,體會到僅憑自己一人是無法守護好小白的,於是狠下心推開小白,讓警察接手小白的人身安全,決心靠自己守護寶町這座城市。但是失去小白的小黑也讓內心逐漸失衡,小黑心中代表黑暗與力量的「黃鼠狼」,漸漸吞噬掉小黑內心的光明。在小黑的一番心理拉鋸戰後,像是心有靈犀般的,小白也同樣痛苦的大聲吶喊,而小黑也聽見了。最終小黑選擇了小白,才免於墮入孤獨與暴戾的深淵。

 

角色介紹

(一)小黑(くろkuro

生活在寶町的孤兒,與小白共同被稱作「貓」。性格暴戾乖張,唯獨對待小白會展現耐心以及寵溺的那一面,因為小黑存在的理由只為了守護小白。小黑右眼有傷痕,穿著以代表黑色諧音(kuro)的「96」以及「Black」為主,還有配戴紅色護目鏡。在第一次與老鼠手下起衝突時,身穿帶有「血」字的黑色衣服,像是在預告即將開啟一場血戰。後期與小白分離後,胸前掛有眼珠的項鍊,外套背面的圖案則改為太極,扣緊了小黑在面對心理戰時,象徵小白的白鴿在一旁溫柔環繞所發出的聲音:「在那裡,你能看見什麼?」以及黃鼠狼的質問:「映在你眼中的究竟是什麼?」這部動畫在許多地方都運用了「眼睛」的元素,暗示著每個人應該去正視內心深處最重視的事物。而小黑的答案就在片尾倒數十秒的位置:「from here you can see everything」,只要兩人一起,便能看見一切。

(二)小白(しろshiro

生活在寶町的孤兒,與小黑共同被稱作「貓」。性格純真,令人摸不著頭緒,喜歡畫圖,擁有藝術特質、天馬行空的想像力以及對未來的感知力。口頭禪是「安心、安心」,面對糟糕的環境仍然一塵不染是劇中爺爺對小白的看法。小白與小黑心靈相通,因此在劇情接近尾聲的時候拯救了小黑即將被黑暗吞噬的內心。小白右眼角下有淚痣,穿著比起小黑常見的紅黑色系,更加明亮和繽紛,也常常配戴各式各樣的帽子。另外在漫畫中,穿著代表白色諧音(shiro)「46」的衣服,動畫中並未出現,僅在車牌上以「4696」呈現。後期與小黑分離,小白提到:「上帝在製造小黑與小白的時候失敗了,讓小黑與小白缺了很多心的螺絲。但是小黑缺的螺絲,小白有拿著,只有小白全部都有拿著。」表面上看似小黑守護小白,在心靈上卻是小白在守護小黑,小白是小黑理智的最後一道防線。

(三)黃鼠狼(イタチ,itachi

小黑內在的另一個人格,可以說是最深沉、黑暗和暴力的化身。在小黑面臨危機的時候黃鼠狼輕鬆解決了對手,接著說服小黑接受黑暗的力量,開啟黑與白的較量,試圖將小黑內心的白全部吞噬掉。當小黑決定選擇相信小白的時候,黃鼠狼在小黑手上留下了一道傷痕,提醒小黑他會永遠住在小黑的心中,保護小黑、拯救小黑。其實每個人心中都有黃鼠狼的身影,它代表著每個人的黑暗面,而這個黑暗面會在自己出現心靈危機的時候浮現。黃鼠狼對應到榮格心理學就像是陰影(shadow),是自我的對立面,也是人格未發展出來那消極的一面,通常被大眾視為不好的特質,例如自私、懶散、貪婪和暴力等等。當陰影被自我不斷壓抑,會逐漸具有攻擊性。陰影必須透過投射(projection)到他人身上才能感知與經驗。在動畫中,小黑正是將內心的陰影投射出黃鼠狼的角色才意識到最黑暗的那一面,也正是透過這個環節,才讓小黑重新審視他的內心,選擇出他真正重視以及相信的人事物,也就是小白。另外。動畫裡從大鐘出現的印度象神也象徵了征服自我邪念、魔難和障礙,呼應到黃鼠狼的存在。

我的城市、我的內心

在這部動畫裡,可以看到許多角色都把寶町稱呼為「我的城市」。對於蛇來說,寶町僅僅是一個作為斂財以及掌控的區域。對於老鼠來說,寶町雖然是自己從小生長的城市,但在重回寶町之後看到城市的各種開發改建,只能束手無策地看著熟悉的環境成為陌生的模樣,最終被自己一路拉拔的手下結束生命。對於小黑來說,寶町是一個與小白相遇、一同成長的城市,小黑的唯一使命就是守護好小白以及他們的城市。對於小白來說,身為地球星日本國的探員同樣也是在守護寶町,但隨著故事的推進,我們能看到比起守護寶町這座城市,小白更像是在守護小黑與小白兩人「心的城市」,只有兩人在一起,才能找到答案。每個人都將寶町視為自己的城市,但是一位已經看透世態炎涼的流浪漢「爺爺」卻說寶町不屬於任何人。

 

筆者認為這樣的心態可以看做對於地區的認同感,認同自己屬於其中的一份子,所以面對外來的侵擾才會強烈抵抗,決心守護好這塊土地,又或者是,守護心中的那塊淨土。以往筆者也認為只要是屬於自己的東西就要緊抓著不放,但是隨著年齡的增長,可能就像動畫中看透一切的爺爺一樣,認為沒有什麼東西是絕對的,沒有任何事情一定該怎麼樣。對應到動畫中的蘋果種子亦然,在執著的時候毫無動靜,卻會在忘記的時刻發芽。這樣的想法並非坐以待斃或是不去努力爭取,對於自己訂下的目標或是在意的人事物仍然要全力去拚、全力去守護,但是在盡力之後,我們都要知道結果會如何發展都不是自己能夠控制的。過多的悔恨與執念都會反噬自己,我們唯一屬於自己的只有「自己」,將重心擺在自身可以說是自私,但自私也不見得全是負面意義。只有照顧好自己才能去照顧他人,只有自己才能明白自己最重視的事物是什麼。就像小黑在經歷與另一個自己「黃鼠狼」反覆探尋內心後,最終選擇相信小白,小黑與小白真正要的只是兩個人待在一起,不見得要是寶町,可以是任何地方。

 

這部動畫使用了許多二元的概念去詮釋故事的核心價值,例如黑與白、朝與夜、貓與鼠、鼠與蛇、善與惡、傳統與變革。在動畫的開頭,便從爺爺口中揭示了主題:「火可真是奇妙的東西,這麼安靜而平和,內在潛藏的卻是力量與破壞,火一定掩飾了某些東西,就和人類一樣。不靠近點看的話,有時根本不知道裡面藏了什麼,有時不吃點苦頭,就看不清真相。」這把火就象徵了內心,平時像水一般靜止毫無波瀾,卻充滿了能量。白與黑的象徵對我來說比起善與惡,我更認為是意識與潛意識,在於可控與不可控的意念之間。只有在心靈遇上危機和動盪時,才有機會去審視和重整自己的內心,並且開啟意識與潛意識之間的對話。河合隼雄曾說:「真正的療癒,是要拚了命換來的。因為必須要遭遇痛苦,將自己推向邊緣才是真正所謂的療癒。」如同蝴蝶破蛹,經歷了痛苦、破除了框架,才能看見不一樣的風景。

 

心得感想

第一次觀賞《惡童當街》是在四年前,大二下的時候。當時表現技法課的老師曾提到,這部動畫在分鏡和透視上的處理非常優秀,因此推薦我去看。還記得第一次看的時候是在一個明亮的早晨,觀賞完之後確實折服於動畫的表現力,但更多的是內心的惆悵。小黑與小白分離的那一幕,不論是四年前還是四年後都使我落淚。初次欣賞松本大洋的作品是被他獨特的視覺表現所吸引,例如整體的怪趣風格,以及鏡頭的敘事能力。而第二次觀看時,更多的是內心的投射。在經歷多次內心的變動之後,筆者更懂得去傾聽內心的聲音。具體來說就是非常注意自己的能量、情緒和行為反應,並且反思背後的動機,逐步抽絲剝繭,確認自己最在意的部分是什麼。長時間的省思和自我探尋使我更了解自己,也更懂得處理內心動盪後所產生的負面情緒。重新觀看這部動畫後,筆者發現其實這些價值都已經體現在劇情中,只是當時的我還無法理解。動畫裡有許多細節都值得認真省思,或許過個幾年再重新觀賞,又會是不一樣的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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